【柱斑】歧路终相逢 （12-16）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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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山谷里升起薄薄的晨雾，缥缈的烟气笼罩了血腥的战场。
千手柱间慢慢走着。
来不及处理的尸体四下散落着，断裂的肢体，被忍术摧毁得面目全非的头颅，在血污中翻滚。已经有闻到血腥气的乌鸦成群结队飞来，发出凄厉的叫声。负责打扫战场的忍者在尸堆间缓缓移动，把带有特殊血继的尸体彻底焚毁，不留一点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行进间，千手柱间踢到一样东西，它浸泡在血水之中，微弱的光线下闪过一线亮光。是一个护额。
四滴雨水组成的图案。
是水之国的雾忍。
千手柱间面色凝重的捡起它，然后又发现了另一个护额，那上面是卷曲的云纹。然后又一个，然后再一个。
所有他已知的，或者尚未见过的图案。
他闭了一下眼睛，用力握紧手里来自不同国家的忍者的护额，召唤来通灵兽。
他的口气很严厉，甚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让前锋小队退回来，立刻！”
一个忍者纵身从树上跳下站定，平复一下呼吸，轻轻扣动门扉，然后退后一步，垂头站着。等了一会，他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件深色浴衣的下摆和一双笈着木屐的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仍旧垂着头，恭敬地叫了一声，“斑大人。”
“……什么事？”
忍者的头越发低垂，“目前巡防的压力太大，扉间大人决定缩小巡逻范围，很快这一片区域的忍者就会撤离……”他停顿一下，又继续说道：“所以扉间大人希望斑大人能搬回木叶居住。”
他等了一会，却没有听到回复，不由地抬起头来，“斑大人？”
宇智波斑双手抱着胸，靠在门边，目光约过他，远远地投向他身后高耸的悬崖上雕刻的初代火影的头像。过了一阵，他忽然“呵”地一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已经窘迫到了这种地步了么？真是难看啊……”
忍者有些惴惴不安地叫道：“斑大人……？”
宇智波斑侧过头打量眼前的小忍者，卷曲的短发，微微上翘的大眼睛。他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宇智波的忍者？”
“啊，是。”年轻的忍者再一次低下头。“我叫做宇智波镜。”
宇智波斑垂下眼睛，“你去告诉扉间，他想要怎样安排防务都随意，这些区区蝼蚁我还不放在眼里，他大可不必管我。”
“可是……”宇智波镜不死心地说：“如果斑大人能在木叶，大家也会更加安心一些……”
宇智波斑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所以，这种时候，我又有用了，是么？”他在笑，肩膀也不住颤抖着，可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睛里，赤红的火焰燃烧起来，日轮开始旋转。
年轻的忍者一下子涨红了脸。“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
宇智波斑慢慢止住笑，眨了眨眼睛，复又是深幽的两汪寒潭。他轻叹一声，“是我失态了，你不要在意。”
“那，那么……”
宇智波斑再次抬头看了看远处庄重沉默的雕像，和那雕像下一盏盏亮起的灯光，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看那灯火，多么辉煌，哪怕那光芒已经与我无关。”
忍者呆滞地看着他。
他朝着忍者微微点头，“告诉扉间，我会去的。”
一小队人马出现在地平线，那些残兵败将已经很难被称作一支队伍了，他们蓬头垢面，铠甲破碎，满身血污，眼神发直，摇摇晃晃地走着。有人踉跄两步，扑倒在尘土中。这一群人中唯一一个看起来还健康强健的人走过去拉起他，将凝聚着淡绿色医疗查克拉的手掌贴在他的后背。过了一会，他终于缓过气来，于是那个人放开他，向着另一个倒在地上的伤者走去。
这是千手柱间进入岩之国的国境后的第三十二天。
在木叶压倒性的强横力量面前，岩忍一触既溃，有许多次双方还没有真正碰上面，岩之国的忍者就已经四散奔逃，不知所踪。
而与此同时，所有从千手柱间手里发给土影的文书都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回音，他所释出的善意，所做出的努力犹如微风撞上了历经雨雪的巨岩，在沉寂，森然，冷硬的表面烟消云散。
千手柱间谨慎地制约着手下的忍者，减缓推进的脚步，但是轻而易举的胜利和随之而来的荣耀如同一团在心中燃烧的火，烧灼着所有人的理智。他们越走越快，越来越深入，整个队伍被拉成长长的一线，犹如一串被拉伸到极致的珠串。
然后断裂的那一刻到来了。
一瞬间天翻地覆，世界仿佛由内而外被翻了个个。
数不清的敌人从街市上，从旷野中，从每一个可预想或者不可预想的角落出现，分割他们，包围他们，屠杀他们。
与此同时四大国同时向木叶送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战书。
这一次，木叶变成了陷阱中的猎物。
“一直在围攻的敌人忽然全部撤退，这太可疑了。”千手扉间眉头紧锁，正在读一份报告。宇智波斑双手抱胸，靠在窗口，神色索然地看着下面已经变得寂寥的街市，随意应了一声，“嗯？”
千手扉间不自觉地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岩之国姑且不论，火之国与其余三国并无交恶……”
宇智波斑转回头，扯出一个介于嘲弄和无奈之间的笑容，“火之国占据了整片大陆最为丰饶的土地，森林矿产更是数不胜数，他们有这个心思并不奇怪。但是……”他走到桌边，随手展开一个卷轴，指了指其中的一些段落，“他们很清楚木叶防守的弱点，进退井然有序，不像是临时起意地想要趁木叶与岩忍作战防守空虚的时候来分一杯羹的样子。”
千手扉间严肃地点点头，“我已经沿着情报泄露的方向去查了，但是对方做得很巧妙，并没有留下痕迹。”
他张开口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犹如受惊一般，双手一撑桌面，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他的身后轰然倒下，带起一片细小的尘土。
他惊疑不定地喃喃自语：“什么？这种巨大的查克拉……”
宇智波斑一愣，默默凝聚起查克拉感知。他并不是感知型忍者，但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就在木叶的西北方向有好几股庞大的查克拉出现。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是尾兽。”
庞大的，幽暗的，如同潮水般涌动着的查克拉。
又熟悉又陌生……
他几步走到窗前，远处天空浓云翻滚，隐隐有不详的暗光闪动。
“该死！”千手扉间暗自咒骂一声，摸出一把刻着术式的苦无。
在术式发动之前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宇智波斑站在窗口，风吹动他的长发，衣摆扬起。他在笑，赤红的眼瞳中是毫不遮掩的杀意，那是千手扉间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的只属于战场上的修罗的笑容。
死神的镰刀已经扬起，血色的彼岸花正要盛放。
千手扉间瞪大了眼睛，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下一瞬间，飞雷神发动了。
千手扉间出现在临时的作战指挥部里，正在里面忙碌的忍者齐齐停下等着他的指令。
他用力一甩头，压下心中的惊疑，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防御计划。
房间里只剩下宇智波斑一个人了。
他仍然在笑着，并没有啜泣，脸上的表情像石头一样凝固住了，只有泪水不断涌出来。
“终于……找到你了。”
“……黑绝。”
14.
由纯粹的查克拉凝成的漆黑的尾兽玉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快地向着地平线飞去。浑圆的球体破开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犹如一阵凄厉的警报，反而衬得它的目标所在之处的真正的警报单薄得如同一声呜咽。
警告的梆子急促地响着，人们狂奔乱走，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寻找着遮蔽之处。千手扉间站在高处，狂风吹乱了他的白发，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如同一团混沌的黑色的球体越来越近。
然后它猛地停了下来，从内部破裂开来，仿佛一颗鸡蛋撞在了石头上一样。查克拉的涡流不断撞击着守护木叶的透明结界的表面。结界颤抖着，发出隆隆声响，术式的纹样在它表面不断闪动。
最后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尾兽玉消失了，而结界仍在。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千手扉间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冷静地下达命令，“通知结界班，修复破损处！”
有人应声而出，急急奔去执行命令。
他的脚步刚刚迈出，就听见一阵尖利的惊叫响起。
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比刚才更为巨大更为可怖的尾兽玉。它飞速掠过山峦，黑色的影子在大地上拉出长长一条阴影。
他呆站着不动了。
尾兽玉狠狠地撞在了结界上。剧烈的震动传来，地面随之猛烈地抖动起来，房屋如同积木一样倒塌。
他战立不稳，与其他人一样摔到在地，随即他就听到了一声更为惨烈的叫声。
“结界！”
天空中出现一道裂纹，裂纹所到之处，术式符文的光芒就暗淡了。
所有人眼看着裂纹慢慢扩散，向着四面八方伸展，犹如蛛网密闭天空，然后，整个结界就如同玻璃制作的镜子一样，哗啦啦地碎裂了。
那个忍者跪坐在地面上，脸色灰败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呆滞地看着天空，直到他被人猛烈地摇晃着才回过神来。
千手扉间按着他的肩膀，焦急地问：“人员撤离怎么样了？”
他几乎不敢去看千手扉间的脸，结结巴巴地回答：“时间太紧了，只进行到一半……”
千手扉间很慢很慢地站起身，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他咬紧牙关，“……加快速度……”
忍者虚弱地说：“……可是敌人的攻击马上……”
千手扉间偏头看他一眼，“那你打算等死吗？木叶的忍者只有这点胆量吗？”
忍者噤声不语。
千手扉间握紧手中的苦无，“快去！我会想办法再争取一点时间……”
“扉间大人……”
“呵，”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说不出是嘲弄多一些还是轻蔑多一些，“又打算搞自我牺牲那一套么？”
千手扉间没有回头，朝一边的忍者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
“如果没有你，他们怎么抵挡再下一次的攻击？”宇智波斑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垂下眼睛，看着脚下的木叶。“那么深思熟虑的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个？”
“就算没有我，还有大哥在。”千手扉间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长长叹息一声，“……也还有你在。”
宇智波斑哼了一声，“……我说过木叶怎样与我再没有瓜葛……”
千手扉间平静地打断他，“就好像上一次，你本可以不来救我的。”
“……千手扉间，”宇智波斑向前跨出一步，查克拉流转之间，蓝色光芒凝固成实体，以远古神祗为名的查克拉巨人迅速成型。宇智波斑站在半空中，气流扬起长发，他微侧过头，最后看了千手扉间一眼。
“我果然很讨厌你。”
下一秒，须佐能乎拔地而起，迎向天空中迫近的尾兽玉。
黑色的能量波动冲击着须佐能乎莹亮的外壳，摩擦间爆出片片火光，仿佛天空中出现了火焰的瀑布，瑰丽无比却又万分危险，明蓝色的须佐就在火流之中，双掌伸出，火流在触及地面之前就在须佐庞大的羽翼下烟消云散。
四处躲藏的人被天空中壮绝的景象吸引，停了下来，爆发出一阵欢呼。
须佐能乎在天空中停驻一刻，羽翼缓缓扇动，随后箭一般射向尾兽玉飞来的方向。
“扉间大人！”刚才那个忍者又急急跑来，这一次不再惊慌失措。他热切地问道：“我们是否要去支援斑大人？”
千手扉间遥望须佐消失在天际，叹息着说：“那已经不是属于我们的战场了，就交给他吧。”
他回头走出两步，又忽然停下，静默了一刻，然后慢慢地浮起一个笑容，“不，交给他们两个吧。””
他开始大步向前走去，提高声音，“我们，有我们应该做的事！让结界班加快速度！火影所带的队伍已经回来了，立刻安排他们接受治疗！”
地面匍匐着一头怪物，身体表面突出尖角，灰白的肢体扭曲着，发出狂乱的尖叫。它怪异恐怖的巨口中正在酝酿着一团漆黑滚动的混沌涡流。尾兽玉慢慢成型，凝固，比之前的所有都要巨大深幽。
空气中传来阵阵巨响，怪物缓慢地挪动着，抬高头颅，张开巨口——
一个朱红色的鸟居从天而降，狠狠卡住了它的脖子，随后是又一个。鸟居如同利箭般迅猛地从天空直落而下，一道又一道轰然将怪兽钉在地上。
怪物静止了一瞬，随后猛烈地挣动起来。地面剧烈地摇晃，被撕扯出巨大的沟壑，最后完全碎裂了。怪兽重新站了起来，愤怒地嘶吼，唯一的一只猩红眼睛狂乱地转动着。然后这只眼睛定住了，死死盯着远处的一点。
千手柱间站在那里，长发烈烈飞舞，他的双手合什，刚毅的脸孔上浮现朱红色的纹路。他脚下的地面发出隆隆的声响，一尊巨大无比的木人慢慢升了起来。
怪兽发出震耳欲聋地吼叫，将口中的尾兽玉狠狠发射出去。
木人宽大的手掌横亘在尾兽玉前进的路线上，但是黑色的能量爆发出来，木人的手臂截截碎裂，尾兽玉带着可怖的气势向着千手柱间扑去。
千手柱间怒吼着，抬起手来变换结印，木人变得更加庞大，生出千手。
就在这时，须佐带着凛然的气势从天而降，化为蓝色的光流，在木人全身流淌，然后再次凝成晶莹的实体。
披覆着须佐之甲的木人跨出一步，如同支撑天地的巨人。它伸手一握，威力无穷的尾兽玉就在它手中化为乌有。然后它又跨出一步，再一步，它开始跑起来，越跑越快，向着兀自扭动不止的怪物冲去。
两个庞然大物相撞时的冲击震撼天地，不断翻腾的黑云遮天蔽日，其间电光闪动，大地持续不断地抖动，高山崩塌，河流变道。
千手扉间远远地望着带来天地异变的那一处，手不自觉地越握越紧。
有忍者担忧地上前问道：“扉间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千手扉间闭上眼睛，慢慢呼出一口气，“……计划不变，趁现在所有人都受到冲击，马上开始反攻作战。”
还是有忍者迟疑地问道：“火影大人和斑大人那里……”
千手扉间静静走过他的身边，淡淡说道：“他们是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这世上能杀了他们的，除了他们自己，再也没有别人了。我们过去只会让他们分心。”
忍者不再犹豫，齐声应道：“是！”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整装待发的忍者们齐声发出怒吼，向着村外冲去。
千手扉间随着人群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
地面仍在不断震颤，怪兽的嘶吼还在回荡。
千手扉间再一次默默凝望远处的天空，然后回过头，纵身一跃，汇入人群中。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15.
怪兽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倒在地上不动了，查克拉形成的长剑插在它的胸口，把它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宇智波斑从木人身上跳下来，落在外道魔像的头顶。
一个人坐在那里。
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具活着的骷髅。头顶只剩稀疏的白发，面容枯槁，双颊凹陷，手脚如同焦黑的枯枝。
他闭着眼睛，似乎感受到宇智波斑靠近，裂开空洞的嘴似乎是笑了起来。
“是你。”他嘶嘶地笑着，像是毒蛇吐出信子，“你来了。”
宇智波斑不理睬他，冷冷地问道：“是谁把外道魔像交给你的？”
那个人摇摇头，勉强地喘了一口气，又说：“还有一个人呢？”
宇智波斑上前一把扭住他的脖子，声音越发森然，“把外道魔像交给你的人在哪里？”
那人的脖子被掐住，却没有挣扎。气流通过变得狭窄的气道，发出嘈杂的声音。
他仍然在笑。
千手柱间走过来，站到宇智波斑的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宇智波斑一动不动。
千手柱间叹息一声，拇指安抚似的轻轻擦过他凸起的腕骨，轻声说：“他已经活不久了，你掐死他也就问不出什么了，先放开好么？”
宇智波斑僵硬地偏过头，看到千手柱间眼里满是关切的神色。他咬咬牙，一根一根松开手指，又退开一步。
千手柱间转向那个人，一向温和的面容也带上了寒霜。
“你是谁？”他粗鲁地问。
那人喘息几下，勉强坐正。“啊，你认不出我了。”他扭曲地笑了一下，“虽然，我也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千手柱间皱起眉，“你究竟是谁？”
“你和你旁边的宇智波斑曾在我的祖国捕捉了一只尾兽。”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然后，你们带走了它，却把所有的责难留给了我们。”
“你是……”千手柱间惊讶至极，“你是石之国的那个忍者？”如果曾经有一个个温和的忍者的形象存在于千手柱间的脑海中的话，现在已经被彻底地消除了。
“啊，你想起来了。”
千手柱间皱紧了眉头，“因为那件事的缘故，我在土影面前，亲自将九尾的封印卷轴交给了你，就是为了让你拥有能够不被土影逼迫的力量。”
“哈哈哈哈……”昔日的忍者头领开始大笑起来，“真是慷慨啊，火影大人。但是……只有九尾怎么够呢？”
千手柱间沉默地盯着他。
“一个弱小的国家却突然被给予了最强大的尾兽，就好像一件耀眼夺目的珍宝突然被交到一个小孩子的手里。你明白这种感觉么，火影大人？”
千手柱间仍然沉默着。
“你还没有离开岩之国的时候，土影就私下来找了我。”他喘息着说道：“他要求我将九尾交给他，他可以给予石之国帮助和保护。”
“帮助和保护，多好听。但是他没有把这句话的下半句说出来，因为我只知道若是拒绝，那就只能得到毁灭。”他以那副骷髅的样子阴恻恻地笑着，“这确实要感谢火影大人，若是没有九尾，我们就只能得到毁灭了。”
“……若是……”千手柱间咬牙说道：“若是因为这个缘故你对我有所怨恨，那大可直接向我提出来……”
“怨恨吗？火影大人，确实有，但是那并不是针对你的。”忍者头领收敛了笑容，那张焦枯的面容就像死亡本身。“为什么有的地方那么贫瘠，人们只能从石头缝里扒出食物，而有的地方却那么富庶，随便往地里丢一点种子就能长出庄稼？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具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而有的人，无论怎样辛苦练习也难以望其项背？为什么有的人轻易就能得到大家的喜爱，有的人却人人憎恶？这世界如此不公，我怎能不怨恨？”
“你只是在迁怒罢了。”站在一边的宇智波斑忽然开口说：“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怨恨世界。”
“你说的没错。所以当我发现有一个机会可以改变这种情况，又怎么能不抓住呢？要获得力量，为何不去夺取最为强大的那一个？要获取土地，为何不得到最肥沃的那一块？上天给了我一个能走上谈判桌的机会，我怎能不好好利用？要知道，狼群团结起来，也是能吃掉狮子的。”
千手柱间沉声问道：“从我交给你九尾开始，你就策划了这一切？这个怪物呢？也是你制造的么？”
他骷髅一般的脸上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他张开了口，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从他的皮肤里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黑色。他的表情奇怪地扭曲起来，声音变得如同砂纸摩擦地面一样粗糙。他说：“是我做了这一切。”
他说着，睁开了眼睛。
带着浅紫光华的轮回之瞳。
宇智波斑猛地将千手柱间推开，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扎着两根尖利的黑棒。
他压抑怒火，大声喝问：“你怎么会有这双眼睛？”
黑影已经将原本的忍者首领整个包裹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如同木偶一般向前走来。闻言，黑影裂开一个月牙似的笑容，“这都要感谢千手柱间啊。如果不是他对我的存在起了疑心，我也不会离开木叶，也就无法在石之国那种地方发现大筒木羽衣的坟冢。”
“真该死……竟然还有千年以前的轮回眼存在。”宇智波斑轻轻咂舌，向后一跳，避开黑棒的攻击。
黑绝发出越发尖利的笑声，“不管羽衣怎样防备，轮回眼终究还是我的。母亲很快就会醒来！宇智波斑，我不需要你了！你也可以去死了！”
随着他的话语，委顿在地的十尾忽然再一次开始抽动起来。
宇智波斑被须佐的蓝色光芒包裹住，缓缓升上空中。他以手覆面，轻声说道：“旧时代的遗物……”
他睁开双眼，就在那一刻，他的眼睛发生了奇异的变化，血一样浓重的赤红中透出紫色的光华，墨色的日轮旋转着，线条抽伸，形成了一圈一圈以瞳孔为中心的水波一样的纹路。与此同时，这双新生的眼睛里有血泪涌出来，染出一副狰狞的图景。
他放声大笑，响亮地喊道：“就让我将你埋葬吧！”
千手柱间重新召唤出了木人，与宇智波斑遥遥相对，将十尾夹在中间。
战斗再一次开始，须佐与木人依旧配合无间。天空降下明神门压制住十尾的手脚，查克拉的刀刃切割它的肢体。这是许久没有过的痛快的战斗，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两人在战斗中开怀大笑。在他们的笑声中，十尾再一次被打败了。
黑绝诅咒着，从附身的人体上剥落，石之国的忍者从十尾的头顶摔落下来，早已断绝了气息。黑绝慢慢变换形态，犹如黑色的汁液开始慢慢渗入地下。但是土地中随即涌出无数枝条，令它无从逃窜。
黑绝愤怒而不甘的尖叫道：“背叛者！你们明明也是辉夜的血脉！”
它的声音随即被土石隆隆的巨响掩盖，砂石，岩块，树木，十尾的身体都被巨大的力量牵扯着裹夹着一切向中心靠拢，挤压，成为坚硬的内核。岩球越来越大，地面出现一个深且宽广的巨坑。
随着宇智波斑结下最后一个印，岩球开始远离地面，向着天空飞去，很快就只剩一个小小的亮点点缀在夜空之中。
宇智波斑抬头仰望，“因为这个世界并不需要辉夜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千手柱间走到他的身旁。他看了一眼天空，随即就收回了目光。宇智波斑的眼角带血，比天空的变化更令他心惊。
“斑？”
他拨开宇智波斑过长的刘海，轻轻抹去眼角的血迹，浅紫的眼睛如同剔透的水晶，前所未见的新眼睛。
他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担忧，为了得到这双新的眼睛，宇智波斑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柱间，”宇智波斑转过头来，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却又神采奕奕，一个笑容就能点亮天空。
他说：“我曾经说过，当时机到来，我就会告诉你一切。”
16.
开始下雨了，最初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然后慢慢变成了倾盆的暴雨。小溪汇聚成激流，冲刷着因为激烈的战斗而出现在地面的沟壑。黄浊的水流咆哮着，寻找一个出口。
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静默地站在雨中，雨水将他们全身淋得湿透。
宇智波斑把吸饱了水分而沉甸甸垂落的刘海撩到一边，雨水已经冲掉了他眼角的血迹，但是纯净的淡紫色眼睛仍然透亮。
他最后说道：“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
千手柱间慢慢抬起头，大雨冲走了他曾经流下的泪水，却洗不去他脸上的悲伤。
过了一会，他慢慢向前走去，张开双手，宇智波斑顺从地任由他拉扯，两个人在滂沱大雨中拥抱在一起。
千手柱间的手慢慢摸索着，最后停在了肩胛骨的下方。
他的手开始发抖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就是这里吗？”
宇智波斑沉默一下，微微点头。
那个拥抱随即变得更加紧密了一些。
过了很久，他们终于分开。千手柱间退后一步，轻声问道：“那么现在呢？你想要做什么呢？”
宇智波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退后一步。
他如同咏叹一般说道：“真正的，属于我的，无限月读。”
千手柱间沉默着，只有雨声在回响。
宇智波斑伸出双手，仿佛有无形的羽翼在他的背后展开。“黑绝已经被封印了，辉夜将会被我压制。神树中的人不会老去也不会死亡，更不会被转变成白绝。他们只会永远沉睡，不再有战乱苦痛，享有永恒的平安喜乐。”
千手柱间很缓慢地点点头，“我的道路仍然被你判断为失败了，是吗？哪怕我们已经从尸骨如山的战国走到了现在？”
宇智波斑默默地看着他，然后抬起手来指着远处仍在战斗的忍者们和脚下残破的大地，“我看着这些事发生，在过去，在未来，一遍又一遍。这是逃不开的轮回。”
他的声音里浸透了疲惫，“这世界上永远都不缺有能力又有野心的人。”
千手柱间也不再说话了。
雨势慢慢变小，翻腾的浓云后有微弱的天光透出来。
天快要亮了。
“柱间，”宇智波斑回过头，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我们走吧。”
千手柱间慢慢上前牵起他的手，“走吧，到我们的终结谷去。”
在未来被命名为终结谷的地方，彼时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南贺川从它中间穿过。
他们走进森林，如同出门远足一样，手牵着手，脸上带着笑容，脚步轻快。快到河边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水声淙淙，脚下是湿润的泥土，晨光中，清澈透明的水面如同一块有波纹的蓝宝石。
宇智波斑松开了手，“就到这里吧，柱间。”
千手柱间轻声叹息道：“真是可惜，这是一个多美丽的地方啊。”
宇智波斑朝他笑一笑，“在你的梦中，它会一直存在的。”
千手柱间回以一个微笑，摇摇头，“但那是不一样的。”
在那个笑容还没有消散之前，他们召唤出了自己的武器，雪亮的刀光刹那间照亮了天空。他们心知肚明这将是最后一次战斗，毫不怜惜地挥霍着自己的查克拉。大片的林木瞬间被火海吞噬，翻腾的火焰又在下一瞬间被茂密的森林遮蔽。
千手柱间一边操纵着藤蔓，一边问道：“你说起过有两个有趣的孩子……”
宇智波斑熟练地翻手斩断纠缠的青藤，回答道：“漩涡家的小崽子和宇智波的遗孤。”
“哦，”千手柱间招来花树界降临，巨大的花朵绽放，甜腻的气息飘散在空中。千手柱间在一朵尚未开放的花苞上落下，“如果所有人都沉睡了，那么他们也就不会出现了。”
宇智波斑的身影闪现在他的身后，团扇夹带烈烈风声袭来。宇智波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也因此，他们不用承受父母双亡的痛苦，不会遭遇背叛，不用经历困苦的童年。”
千手柱间结了印，在木障壁合拢之前，他的声音传了出来，“但是，他们也就失去了遇见彼此的机会，那将是多么遗憾啊……”
“柱间，与我战斗，你还能有那么多余暇来想这些问题吗？”宇智波斑眨了一下眼睛，浅紫光华透出来，下一瞬间，蓝色的巨人拔地而起。
千手柱间无奈地笑一笑，巍峨的木人就立在须佐的前方。
他们再度战斗起来，地面塌陷，山峦崩塌，地面的形态不断变换着。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他们在酣畅淋漓的战斗中肆意展示自己的力量，直到查克拉耗尽，刀刃尽数碎裂，他们还是能用拳掌交谈。
这世上再无一人能够插进这场战斗。
月亮拖着一颗新生的星星升上中天。
宇智波斑落在水面上，他的衣衫沾满泥泞，面颊上也带上了血痕，看起来狼狈不堪却显得生机勃勃。
千手柱间就在他的对面，长发凌乱，气息却仍旧是平缓的。
宇智波斑说：“柱间，该结束了。”
千手柱间再次留恋地将视线扫过他的全身，点点头，“是啊，要结束了。”
他们的身影忽然动了起来，就像是两颗划过夜空的流星，轨道有了刹那的交集，猛烈地撞在了一起。
四周安静下来，只剩湍急的水流哗啦哗啦地响着。
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就像是最为亲密的爱人正在互述衷肠。
然后，较为高大的那一个身影忽然动了一下，他很慢很慢地向下滑去，跪倒在水面上，水流慢慢上涌，逐渐浸没了他的腿脚，然后是腰腹，再来是胸膛，最后是他的头颅，一个水泡升起来，啪的破裂。
苦无从宇智波斑的手里掉下去，一个小小的涟漪荡开，水面再度归于平静。
夜风温柔地吹拂起来。
过了很久，宇智波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柱间，为什么不刺下去？那应该很简单吧？”
一把刀从他的后心处移开，千手柱间苦笑的脸露了出来。
“那你呢？明知道是一样的伎俩，却还是露出了那样大的破绽？”
“我不知道……”宇智波斑慢慢转过身来，“原来杀死你是这样的感觉……”
千手柱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我们总得分出胜负，”宇智波斑一下子抓住刀刃，抵在胸口上，血顺着苍白的手腕流下来。“不是现在，也会是将来某个时候。”
“那就等到将来……”千手柱间上前一步捏住爱人的手腕，皱着眉将刀刃从血肉模糊的手掌中抽出。“我们的战斗和我们的爱都还没有结束。”
“你想的真是太美了！”宇智波斑恼怒地甩开手，“即使拖延又能拖到几时呢？就在你犹豫的每一分钟都有新的痛苦在诞生！”
千手柱间毫不气馁地抓住他的肩膀。“每一分钟也同样有爱和幸福诞生！斑你……”
大地深处一阵低沉的鸣响打断了他的话，地面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宇智波斑微一皱眉，“……是我们的战斗太过激烈，这块土地无法承受，要崩塌了……”
千手柱间拉着宇智波斑，忽然笑了起来。“我已经没有查克拉了，估计你也是一样吧？”他温柔地亲一亲宇智波斑冰凉的嘴唇，“那么这一次，就让上天来做出选择吧……”
宇智波斑轻笑一声，拉下他的头发，热烈地回应他的吻，但语气却仍然是嫌弃的。“我果然跟你合不来。”
“找到了！”人群一阵欢呼。
千手扉间纵身上前，看到一个木球半埋在沙土里，它的表面没有一丝缝隙，木质光洁如玉，但却是千手扉间所见过的最为坚固的木障壁。
他微微放下心来，用力地敲了敲，大声喊道：“大哥！”
周围的忍者仍旧在不断作业，泥沙很快就被清理出去。木球被提出地面的一瞬间，人们又是一阵惊呼。
木球的另一半却不是木质的了，它由海一样蓝的查克拉结晶形成，就如同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半透明的结晶内部隐约能看到有两个黑影相拥在一起。这两半截然不同的屏障在连接处却是严丝合缝，两种查克拉交错在一起，无法分离。
千手扉间靠近去看，终于辨认出蓝色晶壁后的一头熟悉的黑长直发，而另一边被木球所保护着的黑影，长发向四周肆意伸展，也让人不会认错。
千手扉间怅然叹息一声，“明明都那么舍不得，又何必……”
“……扉间老师……”
千手扉间应了一声，却不把视线移开。他的学生们围在一起，焦急而惊慌地问道：“火影大人和，和斑大人，他们……他们死了吗？”
千手扉间把手放在球体的两边，稍稍输入一些查克拉。温润的森林气息和冰冷的火焰味道传来。他微微笑了起来。
“不，他们没有死。他们只是睡着了。”他退开几步，苦笑着看着沉睡的两个人。
最为坚固的防护，同时也是最为可靠的牢笼……
“那，那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学生们仍旧不安。
“……总有一天……当他们愿意的时候……”
“可，可是……”
千手扉间用力拍了拍学生的肩膀，眼睛有些湿润起来。“所以，你们要努力啊。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可不要让他们感到失望了。”
他又转向周围的忍者，那些年轻的富有朝气的热忱地脸正看着他，木叶的护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提高了声音，“木叶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是！”所有人齐声应道。
千手扉间再一次笑了起来，无比畅快。
我们终将再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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